雨露均沾（21）
“紫玥。”明舒轻声打断，神色平静得就像一面古镜，“如果嘉玉是一个优秀的王储，就算我们和离，也不会影响她的未来。”
“同样，如果她不堪大用，纵使她是嫡长公主，你也不会让她继承魔界的一切。”
明舒的声音淡然而笃定，这源于他对紫玥的透彻了解。年少相识，总角之宴，言笑晏晏；六百年夫妻，年年岁岁，朝朝暮暮。
紫玥凝视着明舒的面容，心中的弦轰然断裂。她早该明白，嘉玉和瑶珠的那一场争执，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没有人能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，也没有人能一退再退。
现在，明舒终于对她攒够了失望，要离她而去了。
视野一片模糊，紫玥张了张嘴，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。明舒像藏在晨雾中的轻烟，缥缈、轻灵，她握不紧，又不愿放。
他缓缓地走到紫玥面前，从袖中取出和离书，声音像风一样苍茫：“紫玥，我们放过彼此吧。”
大约是第二次看到和离书，紫玥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失态。甚至在内心深处，她也隐约知道明舒是无可挽回的，只是她一次次选择了自欺欺人。
“放过彼此……”木然地看着明舒，紫玥自嘲一笑，“是啊——我给了你那样多的折磨……”
从前，她倚仗权势，将明舒偏执地留在自己身边。现在，她依旧是那个权势滔天的魔尊，却无力再挽回。
归根结底，他是她的良人，她却不是他的良配。从前她自私自利，只关注自己的感受……而现在，她明白，也许给他自由，才是最大的成全。
此念既出，紫玥揉了揉眼角，灵魂出窍般地接过和离书，隔着泪光，也能看出熟悉的笔迹，含蓄浑厚，恰如明舒其人：
“……愿相离后，重梳婵鬓，美扫蛾眉，巧逞窈窕之姿，另择良人，弄影庭前，美效琴瑟合韵之态。解冤释结，更莫相憎，一别两宽，各生欢喜。
臣明舒，伏愿尊上千秋万岁，与天地同寿。”
一封和离书，字字泣血，力透纸背，隐约可见泪痕晕开的墨迹。“一别两宽，各生欢喜……”紫玥喃喃低语，她不敢想象明舒在拟这封书信时的心碎绝望，而这样彻骨的悲哀，恰恰是她赋予他的。
沉默了良久，她终于接过笔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这区区两个字，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，笔锋颤抖，名不成名，字不成字。
一千二百年的相识，六百年的夫妻之情，只在这一笔一划间，烟消云散。
签好名，将和离书交还明舒。看着那份被交出去的书信，紫玥隐约感觉到，那曾经照亮过她生命的火焰，驱散一切苦难、虚伪、悲哀和罪恶的蜡烛，终于燃尽，彻彻底底地熄灭了。
连带着她的灵魂，被洗劫一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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